性平运动在华语世界持续发酵,上野千鹤子的一系列作品提供东亚视角的女性主义论述,仍在发挥其影响力。
由南洋理工大学师生校友组成的读书会“世界动荡我们读书”,在6月25日选读上野千鹤子的《始于极限》《厌女》和《父权制与资本主义》。本场参与者有女性与男性,有单身和已婚者,背景包括教师、学生、媒体工作者和工程师。走出过去对纯文学作品的细读和剖析,此次研读社会学著作,不可避免与个人经历互为勾连。
当我们讨论女性主义,男性就不该被排除其外,因为社会进程不能依赖单方面的努力。现实是,即使以女权知识分子面貌示人的男性也接连“翻车”,现在的社会风气像是人人自危,少说少错。有时我们忍不住要问,活在今天的男性是不是越来越为难了?但活到今天的女性,已为难太久了。
女性被指没有明确抗拒
先让受害者、弱势者有发言空间,道出真实经历,也是避免任何性别运动变质的基本条件。一名参与者认为,职场性骚扰很难界定的原因之一是,一些女生被指控在对方刚开始越界时,并没有明确的抗拒姿态。
她说:“很多女生会将它们视为职业中的一部分,要求自己大事化小,但对方就没把它视为拒绝,直到事情一发不可收拾。我自己也会碰到类似的玩笑话,并不算带来太大的不适或伤害,但你问我是不是乐意面对这种笑话,我当然是不希望的。”
《始于极限》里,和上野千鹤子对谈的铃木凉美分享了她的观察。“质疑结构”和“学会应付现实”同样重要,在矛盾的两边找到位置十分困难。另一种情况是,“情绪化”标签在厌女风气下早已牢牢贴在女性身上,如果面对恶劣的玩笑表露出愤怒,就坐实了这个标签,但如果不勇于说不,仿佛又是默许了对方的试探和行为。
不论做什么选择 女性永远愧疚
如果说女性主义带来的是解放和自由,它的确为女性打开了很多道门,但也带来心理负担。一名分享者如是说:“女性不论做出什么选择,永远充满愧疚。这个周末陪孩子,我会愧疚,选择工作也会愧疚,自己一个人去看场电影,也会愧疚。”
这种割裂感在《厌女》得到总结:“平等法”之后的女人,必须兼得个人和女人的成功,若非两者兼具,就不能被视为完整的成人女性。当社会主体还是以男性思维为主流时,女性要成功、受欢迎,得足够温婉贤淑,同时独立坚强有能力,有智慧但不能聪明到让男性无处安放自尊。
世上第一位电脑程序员是一名活在19世纪初的女子——爱达·洛芙莱斯。虽然不想强调,但她另一个为人熟知的身份,是英国诗人拜伦的女儿。两个世纪后的今天,我们又如何能不假思索地说男性更适合开车,做数学,从事工程师或IT行业呢?
男性俱乐部如何维持同性认可
即使双薪家庭越来越普遍,现代工作场所与核心家庭结构仍然是互相依存的,有人负责工作,也要有人负责照料家事。但从《父权制与资本主义》中提到的近代工业社会被分割为“市场”和“家庭”,读书会讨论到,恐怕女性也会下意识地觉得,做家务不能算是劳动节要嘉许的行为。
一名参与者提问:“厌女的现象究竟是东亚还是普世的?”相对于其他地方强制化妆、穿高跟鞋上班等“服美役”情况,新加坡女性仍然得到较好的待遇,更常见的可能有男性俱乐部(boys club)现象。那包括各种非工作场合的社交活动:酒吧、高尔夫球俱乐部或桌球中心,在其间可以拓展人脉,争取专业指导机会,不在活动中的人理所当然败在了信息差。而维系休闲、非专业的关系,很可能不乏有毒而带性别歧视的“男人话语”为纽带,以换取同性间的认可。
一如书中许多论述都没有定论,对于性别课题的讨论,恐怕还在划开一道道口子,检视和细看其中弊端的阶段,那少不了阵痛。若以《始于极限》作总结,大概就是这一句:人性的卑劣和嗜虐永远不可能消失,但社会的原则正在改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