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个孩子十多年前分别踏入小学高年级以后，每回见老师，无论是在香港、新加坡或是新西兰，老师们的评语总是：她们很独立，相当少见。然后问我如何才能培养孩子独立？

孩子怎么会独立？因为从出生开始，就为独立这一天做准备吧。

因为妈妈没有兴趣一辈子追着孩子学习，所以要孩子从小培养起热爱学习热爱阅读的习惯。如果一个孩子热爱学习和阅读，那么应付功课就不应该是一个大难题了吧。但是，如果爸爸妈妈自己不爱阅读不爱学习，孩子为什么要爱阅读和学习呢？

因为妈妈没有兴趣一辈子担心孩子有不良嗜好，所以要孩子从小懂得寻找独处时，可以沉浸并享受其中的良好嗜好。这样，孩子就能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寻求富足，不需借助外界的力量。但是，如果妈妈没有自己热爱的兴趣和嗜好，没有寄托心灵的梦想，孩子从哪里看到心灵富足的力量呢？

因为妈妈没有兴趣一辈子为孩子的不负责任负责任，所以从小就要孩子在家里帮忙所有家务事。做饭、缝补衣服、洗衣服、扫地、洗厕所、处理猫狗的吃喝拉撒……没有一样是孩子不能做的。幼儿园的孩子就可以帮忙做饭，小学的孩子就可以自己缝补衣服，乃至于所有其他家务事。朋友R说：“你好残忍喔！什么都叫孩子们做。”

怎么会呢？我们谁都应该为自己负责，不是吗？谁也不应该当谁一辈子的帮佣仆人，把自己埋没在做不完的家事里，不是吗？

孩子长大以后有一次对我说，她小学时候的听写，没有一次是妈妈念给她复习的。那她怎么复习呢？她说她拿一个小录音机，录下听写的词汇，然后一边播，一边测试自己会不会写。“有这种事吗？”很多年以后的我们边听边笑弯了腰。“可见很有效啊……你的语文基础挺好嘛。”很多年以后的我这么“辩解”。

一转眼，孩子们二十几岁了。朋友H说：喔，全都快大学毕业出社会工作了，你不需要为她们操心啦！

是这样吗？孩子们二十几岁，妈妈就不需要替孩子操心？我二十几岁的时候，我的妈妈也还在为我操心吧。那个时候，她担心我的婚姻大事，工作前途，到底会走向一条什么样的路。她希望我安安稳稳地过日子。

我是一个不喜欢担心操心、不喜欢事多的人。多累啊！孩子们有什么需要我这个妈妈帮忙、一起担心操心的事，赶紧大家太阳底下不说瞎话，全部一五一十各自坦白——坦白了大家好商量，总有个办法。就算不是办法，也会是条符合信念的路，那就没什么好担心操心或者遗憾的了。

秦在意大利佛罗伦斯念服装设计，年底就要毕业。四年一晃眼便过去。她前几年的课业在老师教导下，都处在学习和尽量符合学校要求的阶段。但来到最后一年，明年就要踏进服装市场，她和我讨论后决定：今年的课业，怎么样都要在过去的基础上，摸索表达自己的特色，就算这个特色、方向与结果不符合学校的要求，或红毛老师打分的标准，也要勇往直前。

但说来容易做来难。要和体制要求不同，哪儿有这么简单，她不断受到老师们的质疑和攻击。老师也很困惑——成绩向来优异的好学生居然在中期考得了前所未有的不及格。

摸索方向也不是说做到就做到。这中间过程曲折痛苦！作为妈妈，我每晚得花时间给孩子做心理支持与辅导：决定了就去做，出社会以后就更没有实验的时间和空间了。

我不是搞这一行的，但人生不留遗憾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。每一个阶段，都不要留遗憾。包括童年，少年，青年，中年，老年……这样就能活得干干净净、清清爽爽。我讶异于孩子的坚持与韧性。

除了课业工作，感情生活也是对每一个人的考验——一辈子的考验。我的妈妈以前希望我安安稳稳地过日子，我大概过得还算安稳，但也不像她想象的那样。

我的孩子们的选择，也往往和我想象的不一样。我不敢说我不需要她们安安稳稳，但我更希望她们堂堂正正。其实只要对得起天地良心，保持向善向上的正气，不断朝着光明的方向，便不需要我操心担心什么了——更大的力量会引导照顾她们；也会引导我，去引导她们，督促彼此的成长。这样，每一个人便都能带着一颗富足饱满的心，去过好每一天。无论在世界哪一个角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