微雨中与尤今相伴到淡滨尼一处偏远的殡仪馆,当晚8点,骆明先生的追悼会即将举行。由于人生地不熟,我一边在暗夜中将车子开得战战兢兢,一边与尤今说起,不久前,我们才一起上门探访前辈,当时的他,精神如常,谈兴依旧,我们还获得前辈赠送新著《九十年的回眸》,没想到,还不到一个月,老人家已驾鹤西游。

这些年来,因为采访工作的关系,我数次因不同课题,到骆明家做访问,见证了他数十年来,为新华文学尽心尽力的付出。

骆明不仅是位作家,更是新华文学的长期推动者。从上世纪开始,一直到本世纪初期,骆明担任新加坡文艺协会会长数十年,在任期间为新华文学做出了许多实质上的贡献。

卸下会长任务后,骆明对文学的热忱未曾冷却,很快即成立了骆明工作室,首先紧锣密鼓通过各种管道搜寻1930至1948年的新华文学作品,主编一套10册《新加坡(1930-1948)经典作品集》,所编选作品都具史料价值,如王哥空小说《面包及其他》是新加坡第一本华文短篇小说集,谭云山的《海畔》是新马华文文坛的第二部新诗集,被认为是“新马华文诗坛先锋”,冯蕉衣的《冯蕉衣遗诗》由郁达夫写序,马宁的散文《南洋风雨》记录了他几次下南洋的经历。其他如许杰的散文《椰子与榴梿》、吴天的剧本《海恋》、陈残云的小说《南洋伯还乡》等都充满时代与地域色彩。

骆明工作室出版的《新加坡(1930-1948)经典作品集》。(作者提供)

两年后,骆明又推出一套六册的《新加坡1929年之前“怀念经典”作品集》,所选作品也都具时空意义,如杨骚诗集《受难者的短曲》为杨骚1925年到新加坡当小学教师写下的诗歌作品。又如许地山的小说集《缀网劳蛛》有不少篇章如《商人妇》《枯杨生花》《海角孤星》《缀网劳蛛》以新马为背景。

记得那时骆明受访时说,《新加坡(1930-1948)经典作品集》问世后,获得意想不到的反应与好评,他因此决定进一步编选1929年之前的新华文学作品。

这些蒙上岁月尘埃的著作,俨然出土资料,即便在图书馆也早已不易寻获。两套“经典作品集”的出版,不但为新华文学研究者提供了宝贵研究资料,一般读者也能以此了解百年前南洋华人的生活与社会状况。

那次访谈中,骆明又说,要在故纸堆中,寻找及收集1930年代前后,与新加坡有关的作品,是一件如大海捞针般的工作,需要的是耐心与用心。而他,做到了。

骆明对新华文学深具使命感,早在1991年,担任文艺协会会长期间,就曾策划及主编一系列新华作家研究丛书,有计划地收集数位五六十年代标杆性新华作家的作品及其生平资料,出版成《苗秀研究专集》《杏影研究专集》《姚紫研究专集》等,其中《苗秀研究专集》被新华文学研究者认为,是苗秀作品研究中“最集中的研究”。2003年,新加坡国家图书馆管理局出版了由骆明总编的《南来作家研究资料》,详尽罗列了自1920年至1965年间的南来作家,为新华文学提供宝贵史料。

在更早的1980年代,骆明已开始向中国引介新华文学,先后与中国几家大型出版社合作出版新加坡文学系列丛书,例如《新加坡当代华文文学大系》四册 ,包括诗歌卷、散文卷、小说卷上下集;又如《赤道线上丛书》共四册,以及《新加坡散文选》 《新加坡小说选》等等。

2011年,骆明以文艺协会之名,在北京举办“姚紫——文学的历程”展览,在人民大学发表演讲“新加坡华文文学的过去与现状”。2012及2013年并与中国富阳郁达夫研究学会在新中两地,分别主办“郁达夫在南洋”论坛。

骆明对于东南亚华文文学的发展也极为关注,他发起组织“亚细安华文文艺营”,首届文艺营活动并于1988年在新加坡举行,此后每两年轮流在不同国家,由该国文学团体主办。

据我所知,骆明于2002年开始发动及筹备新华文学馆,其初心是建立资料库,为新华文学留下史料。无奈在创立过程中,历经经费、馆址等困难重重,一波三折下,终于在2012年创下本地第一所民办“新华文学馆”。

那晚在骆明追悼会上,骆明的儿女们在伤逝中宣布,骆明那座位于林大头路的故居,将用于创设“骆明文学馆”,并将用心筹备、规划馆藏与内容,这,也是骆明先生的遗愿,延续着他生前对新华文学的尽心竭力。